無為:「今天來談談孟子與告子的爭論吧!」

草山:「孟子為什麼要跟告子爭論呢? 他們的觀點有哪些不同?」

無為:「告子的人性論, 是以『生之謂性』也就『自然之性』為出發點. 生之謂性, 也就是說凡生而即有的欲望, 便是性. 生而即有的欲望中最顯著的就是食跟色, 所以他說『食色性也』」

草山:「什麼?『食色性也』是告子說的? 我還以為是孔子說的呢.」

無為:「哈哈!這是一般人的誤解, 『食色性也』確實是告子說的. 食色的本身, 既不可稱之為善, 也不可稱之為惡, 因此告子認為性無善惡, 這與主張性善的孟子便有了差異. 另外, 告子主張『仁內義外』, 他說『仁, 內也; 非外也; 義外也; 非內也』. 甚至他這邊所說的內, 也跟孟子的內有所不同. 他說的是指他人, 是指自我. 但孟子所謂的內是指內心之所發. 告子以自我為內, 而他所看到的自我, 並不是立足於內心的德性, 只是指生而即有的一切欲望的活動, 他根本不承認心有德性. 所以他所說的仁, 也只是人的情識之愛, 沒有道德的意義. 例如他所舉的『仁, 內也』的例子是『吾弟則愛之, 秦人之弟則不愛也, 是以我為悅者也』. 如果從孟子的立場來看, 他所謂的『仁, 內也』, 實際上還是『仁, 外也』. 下面我們就引用孟子幾段跟告子相關的爭論來說明吧! 這幾段也是孟子一書中比較不容易懂得幾段話.」

一. 與告子的爭論之一: 性善及性無善惡

原文

告子曰:「性,猶杞柳也;義,猶桮棬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杞柳為桮棬。」孟子曰:「子能順杞柳之性而以為桮棬乎?將戕賊杞柳而後以為桮棬也?如將戕賊杞柳而以為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

翻譯

告子說:「人性如同杞柳;仁義如同桮棬。以人性去行仁義,如同用杞柳束編製桮棬。」孟子說:「你能順著杞柳天生的本性製成桮棬嗎?還是要用刀斧殘害了杞柳,然後去製成桮棬呢?如果一定要殘害了杞柳去製成桮棬,那不是等於說要殘害了人性,纔能去行仁義嗎?率領天下的人去禍害仁義的,必定就是你這言論了!」

說明

告子認為人的本性好比木材,是中性的,木材本身不能決定自己成為什麼器具,完全是由外力所決定的,這決定的力量並非木材本身所具有。人的為善亦不是人的本性可以決定的,人的本性中並沒有善的質素,而是因為受到良好的薰陶教養而致,即是後天良好的教養塑造了人的善,若沒有後天環境的良好培養,人亦不會為善。故告子認為善是由後天培養,受外在力量影響而後有的,不是天生本有的。
 
孟子順著告子的想法追問:人在將杞柳加工成為桮棬時,是順著杞柳的本性(杞柳本身的文理、形狀)而使它成為桮棬,還是毀傷杞柳的本性才能製成桮棬的?在將杞柳製成桮棬成為器皿時,當然免不了砍伐斵傷它,那麼人的為仁義是否也像杞柳般被砍伐斵傷後,然後才可成呢?如果是的話,這便是說仁義之於人,如斧斤之於林木,這樣一來,仁義便是殘害人性的東西了。
 
依孟子的見解,人性本善,故順人之性以行,即是仁義,居仁由義所以擴充光大此人性,而非桎梏賊我本性。故行仁則榮,不仁則辱,若不仁不義必因私利而相交害。而告子卻認為性無善惡,否認仁義為性中所本有,有仁義則必傷及本性,故孟子立即辯之,評為「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也

原文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孟子說:「水信無分於東西,無分於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

翻譯

告子說:「人性就向湍急的水,引它向東方就往東流,引它向西方就往西流。人性的不分善與不善,就如同水性的不分東西一樣呢。」孟子說:「水性誠然沒有東西的分別;但也沒有上下的分別嗎?人性的向善,就如同水性的向下;人性沒有不向善的,水性也沒有不向下流的。譬如這水,用手拍擊它,使它濺起來,可以高過額頭;阻塞它,使它逆流,可使它往山上流,這難道是水的本性嗎?是外力的迫使才這樣的啊;一個人的可以使他變成不善,其情形也就像這個樣子的。」

說明

孟子的意思, 認為水無分於東西(無定向), 是與地形(勢)結合以後的情形. 這是後來環境的影響. 離開了環境來論水的本性, 則它總是向下的; 也就是有定向的. 如果就人的本心而發的四端來說, 它是有定向的, 而這定向就是善. 但四端只是端, 只是幾希; 而其為善, 也只是可以為善, 即是有為善的可能性, 但並無為善的必然性; 則其受環境的影響更為容易. 在孟子看來, 惡後起的, 是環境的產物; 即『即物交物, 則引之而已矣』的物, 也是外在的環境. 所以孟子重視改造環境, 及在環境中的存養. 性因受環境的影響而有不善, 因此言性無分善不善, 這是把環境與人本有的內在之性混同了. 雖然孟子只是譬喻而非論證, 但也算清楚表達他的思想.

原文

告子曰:「生之謂性。」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

翻譯

告子說:「生來具有的, 叫做本性。」孟子說:「生來具有的, 叫做本性,就像凡是白色的物體都叫做白?」告子說:「是的。」孟子說:「這白色羽毛的白,就像白雪的白;白雪的白,就像白玉的白嗎?」告子說:「是的。」孟子說:「照你這麼說,那麼狗的本性,就像牛的本性;牛的本性就像人的本性了嗎?」

說明

告子這裡所說的『性』是『共性』, 是人與動物相同的自然之性 , 是不同事物間共同分享的普遍共性白色. 但孟子所說的『性』是『本質』,  是一種事物有別於一種事物的本質的『別性』. 因為孟子談性善的性是『本質之性』, 是人之所以為人的『自覺之性』. 所以爭議點在概念的不同, 自然之性講的是實然, 自覺之性講的是應然. 對孟子來說惻隱之心更基本, 因為那正是人與禽獸的區別. 如果不是後天環境影響, 人性是向善的. 但對告子來說人的食色之欲才更基本, 因此性無善惡, 善惡都是後天環境所造成.

草山:「厚, 聽得我頭昏腦脹, 孟子跟告子有點像張飛打岳飛, 我先回去好好消化再說.」

無為:「哈哈! 這幾段爭論確實不容易了解, 我們就講到這裡吧!」

 

1.《中國人性論史》, 徐復觀先生著, 台灣商務印書館

2. 《解讀孟子》, 傅佩榮先生著, 立緒文化事業

3. 心情記事部落格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草山無為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3)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