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子原文:
《王弼本》
視之不見名曰夷;
聽之不聞名曰希;
搏之不得名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
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帛書本》
視之而弗見,名之曰夷;
聽之而弗聞,名之曰希;
搏之而弗得,名之曰微。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系君)而為一。
一者,其上不謬,其下不忽。
尋尋呵不可名也,復歸於无物。
是謂无狀之狀,无物之象,是謂忽恍。
隨而不見其後,迎而不見其首。
執今之道,以御今之有。
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二. 白話翻譯:
看它卻看不見,稱它為夷.聽它卻聽不到,稱它為希.摸它卻摸不著,稱它為微.
這三方面都不能窮究底細,所以它是渾然一體的.
它外顯的部分不明亮,隱含的部分也不晦暗.
綿綿不絕的樣子無法認知,然後又回歸於空無一物.
這叫做沒有形狀的形狀,沒有物體的形象,這叫做若有若無的惚恍.
迎向它, 看不見它的源頭;跟隨它,看不見它的後續.
把握早已存在的道,可以用來駕馭當前的一切.
能夠瞭解最早的開始,這叫做道的規律.
三. 歷史原意(meaning)之探索:
1. 夷,希,微-三個字都是用來形容感官所不能把握的道, 大約都是幽而不顯的意思
2. 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
A. 致詰-究詰;追究
釋德清:「致詰,猶言思議。」
B. 指夷,希,微,都是感官無法把握的特點, 因此無法追根究底.因此只能把夷,希,微所描述的對象看作是一個無法分辨,不可分析的整體,即「混而為一」.
3.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於無物。
A.「皦」,帛書甲本作「攸」, 帛書乙本作「謬」.「昧」, 帛書甲乙本作「忽」. 高明說:「三者用字雖異,而古讀音相同.『攸』、『謬』、『皦』三字通假,『忽』與『昧』通假.」
B.「無物」不是一無所有, 它是指不具任何形象的實存體.「無」是相對於我們感官來說的.
C.《老子古今》
「不可名」不是不可命名的意思,而是無法認知的意思.
河上公:「不可名者,非一色也,不可以青黃白黑別; 非一聲也,不可以宮商角徵羽聽; 非一形也,不可以長短大小度之也。」
其實無法認知,自然無法區分、無法命名.但無法認知是更根本的意義.
D.《老子古今》
第十六章的「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的「復歸其根」是萬物回歸於道.但這裡卻是就道本身來說的.道之「繩繩」而動,綿延不絕,似有物之形,但不可描摹,終歸還是無物之象.這裡的「復歸於無物」不是物理世界的運動,而是從性質上進行的歸納.
4. 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A.《老子古今》
這幾句帛書本最大的不同是「古」作「今」,甲乙本均作「執今之道」.或曰:「儒家重視託古御今,道家則『有法無法,因時為業;有度無度,因物與合』(《太史公自序》道家不拘古,與時俱變,因事制宜的意思),因此帛書本作『執今之道』為是(高明).此說不合上下文義.如果是「執今之道,以御今之有」,那麼下文「能知古始,是謂道紀」就唐突不可解.既然「執今之道」可以「御今之有」,那麼上下文何必提到「能知古始」的意義? 另外,老子常以古為據,並無厚今薄古的思想.如「古之善為道者」(第十五章,第六十五章), 「古之所謂貴此道者」(第六十二章), 「是為配天,古之極也」(第六十八章),都是以古為據的實例.我們在《老子》原文中找不到以今為據的例句,相反的例證倒是「今舍其慈,且勇…則死矣」,顯然對「今」沒有任何好感或肯定之意.從本章上下文和老子一貫思想來看,當以傳世本「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為是.然帛書甲乙本均作「執今之道」,可見不是一時筆誤,而是其來有自.
B.「有」是「域」的假借字(劉師培)
5. 全文
《究竟真實》
第一,人活在「混而為一」裡面,當然看不見整體.蘇東坡的詩句提到「不識廬山真面目」,因為「只緣身在此山中」.人在山裡面怎麼可能看得見山的整體面貌呢?
第二,要去掌握的時候就會發現,人不但在「混而為一」之中,另一方面,人的言語根本不可能用來加以描述,所以說「繩繩兮不可名」老子就是想用各種方式來讓我們突破感覺和認知,讓這兩方面的功能發揮不出來,然後才能追問什麼叫「道」? 我們看見的東西絕對不是「道」,「看」代表感覺;「名」則是概念的運作.「道」正好在一切之外,在感覺和理智的思考之外.
四. 現代意義(significance)的啟發:
《究竟真實》
把握早已存在的「道」,可以用來駕馭當前的一切,不會被萬物的變化所迷惑;但因為人活在世界上自身也在變化,他所見的萬物透過感官也跟著一起變化,所以人活在世界上最普遍的經驗就是迷惑.
人的生命非常短暫,如果能夠瞭解最早的開始,也就是「道」的規律,就可以掌握眼前的一切,學習道家就是學習把握「道」的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