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山無為

無為:「今天我們來談墨子的節用跟節葬的主張, 墨子說:『國家貧, 則語之節用節葬.』可以算是墨子的經濟思想. 而墨子會提出節用跟節葬的思想背景, 主要是因為當時的社會是, 人民『飢者不得食, 寒者不得衣, 勞者不得息』〈非樂〉. 王公大人則是窮奢極慾, 浪費無度. 〈七患〉:

虛其府庫，以備車馬、衣裘、奇怪，苦其役徒，以治宮室觀樂；死又厚為棺槨，多為衣裘。生時治臺榭，死又脩墳墓。故民苦於外，府庫單於內，上不厭其樂，下不堪其苦。」

草山:「墨子看來是平民百姓的代言人.」

無為:「嗯! 這或許跟他是平民出身有關, 先秦四大家: 儒, 道, 墨, 法, 其他三家的重要人物都是貴族出身, 只有墨子是平民出身. 因此他對平民百姓在亂世的痛苦也特別能感同身受. 他在〈辭過〉篇分別從食, 衣, 住, 行, 納妾, 厚葬的方面描述在上統治者的極盡奢華之能事.

在食的方面:

厚作斂於百姓，以為美食芻豢，蒸炙魚鱉，大國累百器，小國累十器，前方丈，目不能遍視，手不能遍操，口不能遍味，冬則凍冰，夏則餲饐，人君為飲食如此，故左右象之。是以富貴者奢侈，孤寡者凍餒。

在衣的方面:

暴奪民衣食之財，以為錦繡文采靡曼之衣，鑄金以為鉤，珠玉以為珮，女工作文采，男工作刻鏤，以為身服，此非云益煗之情也。單財勞力，畢歸之於無用也。

在住的方面:

暴奪民衣食之財，以為宮室，臺榭曲直之望，青黃刻鏤之飾。為宮室若此，故左右皆法象之。

在行的方面:

飾車以文采，飾舟以刻鏤，女子廢其紡織而脩文采，故民寒。男子離其耕稼而脩刻鏤，故民饑。

在蓄私(納妾)的方面:

當今之君，其蓄私也，大國拘女累千，小國累百，是以天下之男多寡無妻，女多拘無夫，男女失時，故民少。

在厚葬方面, 墨子在〈節葬下〉說厚葬久喪, 對於匹夫賤人則『殆竭家室』, 對於諸侯則『虛府庫』.

今王公大人之為葬埋，則異於此。必大棺中棺，革闠三操，璧玉即具，戈劍鼎鼓壺濫，文繡素練，大鞅萬領，輿馬女樂皆具，曰必捶涂差通，壟雖凡山陵。此為輟民之事，靡民之財，不可勝計也，其為毋用若此矣。

最殘忍的是當時統治者還殺人殉葬:

天子殺殉, 眾者數百, 寡者數十. 將軍大夫殺殉, 眾者數十, 寡者數人. 」

草山:「史記中也提到為秦穆公殉葬的多達一百七十七人, 還包括好幾位最優秀的大臣, 秦人還為這些殉葬的優秀大臣們做了〈黃鳥〉這首詩歌:『彼蒼者天, 殲我良人, 如可贖兮, 人百其身. 』人民甚至願意用一百條命換那些良臣.」

無為:「嗯! 這也造成秦穆公稱霸之後, 秦國一度衰弱, 一直要到秦孝公變法圖強之後, 才再成為戰國時代的強權. 講完墨子經濟思想的背景之後, 我們再從節省政府開支, 強力生產, 貨幣與物價等觀念, 來看墨子經濟思想的主要內容.

節省政府開支

節用的主要對象是要求政府節省開支. 墨子節用的原則是:

〈節用中〉

凡足以奉給民用則止. 諸加費不加于民利者, 聖王弗為 .

基於節用的原則, 墨子認為統治者在食, 衣, 住, 行, 喪葬等方面應力行節約:

飲食方面: 能夠『增氣充虛, 強體適腹』就可以

衣著方面: 能更『冬以禦寒, 夏以禦署』就可以

居住方面: 能夠『完固輕利』, 『任重致遠』就可以

蓄私方面: 要『不以傷行』, 即不奪人所愛. 而且, 『當蓄私不可不節』

喪葬方面: 墨子制定『埋葬之法』為: 『棺三吋, 足以朽骨. 衣三領, 足以朽肉. 掘地之深, 下無菹漏, 氣無發洩於上. 壟足以期其所則足矣. 哭往哭來, 反從事乎衣食之財.』」

草山:「這不要說是統治者, 就算一般稍微有錢的人都做不到吧! 」

無為:「是啊! 所以司馬談〈論六家要旨〉說『墨者儉而難遵』. 〈莊子.天下〉『其行難為也』, 『墨子雖獨能任』, 奈王公大人何! 不過, 以現在政客透過大量舉債做一些對無用的建設, 墨子的節用還是有它的意義存在, 以『民用』, 『民利』為準則是對的, 只是不用太過極端.

強力生產

〈非樂〉

賴其力者生，不賴其力者不生。君子不強聽治，即刑政亂；賤人不強從事，即財用不足。

當時最重要的經濟活動就是農業生產, 所以墨子認為

凡五穀者, 民之所仰也.

食者, 國之寶也.

故食不可不務也, 地不可不力也.

為了提高生產, 墨子鼓勵農民加長時間, 勤奮工作. 他認為農夫應該『早出暮入, 強乎耕稼樹藝, 多聚叔粟. 』. 婦人應該『夙興夜寐, 強乎紡積織紉, 多治麻斯葛續.』

除了強力增加農業生產之外, 墨子也強調專業, 分工, 各盡所能的觀念.

〈節用〉

凡天下群百工，輪車、韗鞄、陶、冶、梓匠，使各從事其所能.

為了增加生產力, 墨子還主張增加人口. 他反對諸侯攻戰, 使『男女久不相見』; 反對久喪,『敗男女之交』; 反對君王蓄私不節, 使『男女失時』. 為了增加人口, 墨子主張: 男子二十而娶, 女子十五而嫁.

墨家在經濟思想上著墨比道家及儒家多且深, 就像英國哲學以經驗及功利主義為主, 在資本主義初期, 經濟也較其他各國繁榮. 只可惜中國自漢武之後, 獨尊儒術; 『萬般皆下品, 唯有讀書高』的士大夫思想; 重道德, 輕實用等等思想. 都相當程度上限制了中國科學及經濟的發展. 墨家的重經驗實證的科學思想及重專業分工經濟思想若能獲得重視及繼續發展的話, 與其他三家並行互相砥礪進步, 或許中國在清朝不至於任列強宰割.」

草山:「所以思想應該要多元開放, 人才應該多元發展.」

無為:「嗯! 接下來要講的貨幣與物價, 墨子的觀念也很令人驚豔. 墨子在二千多年前就已經提出用貨幣供給平抑物價的見解.

〈經下〉: 買無貴, 說在反其價

〈經說下〉: 買: 刀糴相為價, 刀輕則糴不貴, 刀重則糴不易. 王刀無變, 糴有變, 歲變糴, 則歲變刀, 若鬻子.

意思是說, 物價不昂貴, 原因在於可以用貨幣調節物價, 使他回復到一定的行情. 刀, 古時稱錢為刀. 王刀, 是政府製定通行的錢. 糴, 是買進穀物; 賣出穀物是糶(讀跳).  『刀糴相為價』, 是說幣值跟穀價互為升降. 大錢就是所謂的『刀重』; 小錢就是所謂的『刀輕』. 『刀輕則糴不貴, 刀重則糴不易』就是說錢輕容易流通, 農家多糶換錢, 所以穀價不貴; 錢重不便使用, 農家不願糶穀, 所以糴穀不易. 『王刀無變, 糴有變』是說政府發行的錢幣, 幣值一定, 但穀價則因歲收的豐歉而有漲跌. 『歲變糴, 則歲變刀』意思是說穀價遞年有變, 那麼政府就適當變更輕錢, 重錢的發行量, 用來調節穀價. 『若鬻子』的子指的是輕錢; 相對於母的重錢.

〈國語.周語下〉單穆公諫景王鑄大前說:『民患輕, 則為作重幣以行之, 於是乎有母權子而行, 民皆得焉. 若不堪重,則多做輕幣以行之, 亦不廢重, 於是乎有子權母而行, 小大利之.

意思是說, 物價貴幣值輕, 要用許多小錢才能買到東西, 就發行重幣加以調節. 如果幣值重物價賤, 錢重找錢不易, 就多發行輕幣與重幣並用. 『若鬻子』, 若留母鬻子, 正如『子權母而行』的意思, 是調節輕重錢的比喻.

今天就談到這邊吧!」

草山:「看來墨子的經濟思想也是墨家異於各家的特色之一, 謝謝啦!」

~~未完待續~~

《墨子》王讚源先生, 東大圖書公司

《新編中國哲學史》勞思光先生, 三民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