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山無為

無為:「今天繼續談韓非思想體系中法、術、勢中的『術』的最後一面.

四. 禁姦止亂

姦臣亂國, 弒君的事情, 歷史上層出不窮. 人主為了安身保國, 一定要杜漸防微, 禁姦於未萌. 做法有二:

1.    削權門

大臣太貴, 左右太威, 韓非主張先下手為強, 把那些不聽話的權門除掉再說.

〈八經篇〉官襲節而進，以至大任，智也。其位至而任大者，以三節持之，曰質、曰鎮、曰固。親戚妻子，質也。爵祿厚而必，鎮也。參伍貴帑，固也。賢者止於質，貪饕化於鎮，姦邪窮於固。忍不制則下上，小不除則大誅，而名實當則徑之。生害事，死傷名，則行飲食；不然，而與其讎；此謂除陰姦也。

白話翻譯

官吏逐級提拔，一直到擔任重大的職務，才是明智的用人方法。對於職位很高並擔任重大職務的人，要用三種不同辦法來加以控制：一是質，一是鎮，一是固。厚待他們的親戚妻子而嚴加看管，叫做質；給予豐厚的爵祿而且一定實行，叫做鎮；檢驗言論，督責實效，叫做固。賢者因有人質抵押而不敢妄自行動，貪婪的人因受獎賞撫慰而消除野心，奸邪的人因有種種約束而無計可施。寬容而不予制裁，臣下就會侵犯君主；小的奸邪不除掉，勢必要導致大的誅罰。可見罪名和罪行相符時就該嚴加處置。留著這些人要壞事，殺掉又會敗壞名聲，就通過飲食毒死他，否則就交給他的仇敵殺掉他。這叫做除陰奸。」

草山:「哇! 真的是恐怖, 為了保住君權不擇手段!」

無為:「唉! 就是因為都是生死交關, 所以歷史上那些宮廷鬥爭起來也是一個比一個狠, 骨肉相殘, 兄弟相殺並不少見.

2.    防姦術

人主有劫弒之患, 大都由於權臣坐大.韓非探索權臣坐大主要有五大原因, 稱為『五壅』

一壅: 臣閉其主—主失位

二壅: 臣制財利—主失德(得)

三壅: 臣擅行令—主失制

四壅: 臣得行義—主失名

五壅: 臣得樹人—主失黨

韓非認為這五種權力本來都該由人主專擅的, 如果由臣下操持, 主道當然就會被杜塞了, 所以人君一定要去此五壅. 去壅之道, 在先明察下姦.

韓非熟讀歷史, 把歷史上人臣成姦的『術』歸納成八種, 也就是『八姦』:

1.      同牀: 夫人, 愛妃因君王安居快樂的時候, 或趁她醉飽的時候提出要求, 事無不聽.

2.      在旁: 優笑侏儒, 左右近臣, 唯唯諾諾, 最會察言觀色, 與主人同進同出, 最能改變君王心意.

3.      父兄: 側室公子, 大臣廷吏, 人主愛重.

4.      養殃: 人臣盡民力以美宮事臺池, 重賦歛以飾子女狗馬, 娛君意, 亂君心, 達到私利的目的.

5.      民萌: 人臣散公財, 行小惠, 取惠民心, 使朝廷市井稱讚自己, 達成私欲.

6.      流行: 人臣求辯士, 養說客, 操縱輿論, 破壞君王的聲望.

7.      威強: 人臣聚養俠客, 威脅臣民, 邀君行私.

8.      四方: 人臣結歡外國, 挾外力以自重, 脅迫君王, 遂成己私.

而韓非提出的防姦方法為:

1.      防『同牀』, 要娛其色, 而不使私請.

2.      防『在旁』, 要使其身必責其任, 不使多說.

3.      防『父兄』, 要聽其言責其功, 不令妄舉.

4.      防『養殃』, 要知道貢物的來源, 不使擅進擅退, 不使群臣度其意.

5.      防『民萌』, 要親自處理利於民的措施, 不使臣下行私德.

6.      防『流行』, 對於議論，稱譽者所讚美的人，毀疵者所憎惡的人，一定要去核實他們的才能，查明他們的過失，不讓群臣相互吹捧或誹謗

7.      防『威強』, 要賞軍功, 罰私鬥, 不使群臣行私.

8.      防『四方』, 要拒絕諸侯不法的要求, 不令群臣夾外力以自重

最後, 韓非在《內儲說上》又提出『七術』來御臣.

主之所用也七術，所察也六微。七術：一曰、眾端參觀，二曰、必罰明威，三曰、信賞盡能，四曰、一聽責下，五曰、疑詔詭使，六曰、挾知而問，七曰、倒言反事。此七者，主之所用也。

1.      眾端參觀: 君主觀察和聽取臣下的言行，如果不加驗證，就不會知道實情；如果偏聽偏信，就會受到臣下的蒙蔽。

2.      必罰明威: 君主過分仁慈的話，法制就建立不起來；威嚴不足的話，就要受到臣下的侵害。因此刑罰執行得不堅決，禁令就無法推行。

3.      信賞盡能: 賞譽輕而不兌現，臣下就不為君用；賞譽厚而守信用，臣下就爭著為君獻身。

4.      一聽責下: 全面聽取意見，愚和智就不會混亂；督責臣下行動，庸和能就不會混雜。

5.      疑詔詭使: 疑詔, 君主通過頻頻接見某人, 使他久待長期留住某人, 雖不任用的方法，奸臣會以為他得君意，不敢與他為姦。詭使, 人君使人時雖知道他做的卻佯裝不知, 要拿別的事試他, 或問他人, 這樣臣下就不敢造假。 韓非舉了二個例子:

龐敬，縣令也，遣市者行，而召公大夫而還之，立有間，無以詔之，卒遣行，市者以為令與公大夫有言，不相信，以至無姦。

白話翻譯: 龐敬是個縣令，他派遣一種管理市場的人員—市者出發，又召回另一位管理市場的官員—公大夫來見。公大夫站了一會兒，龐敬並沒有什麽可告誡的，最後讓他走了。市者以為縣令對公大夫有所指示，而對自己不予信任，因此再不敢作奸犯科。

戴驩、宋太宰，夜使人曰：「吾聞數夜有乘轀車至李史門者，謹為我伺之。」使人報曰：「不見轀車，見有奉笥而與李史語者，有間，李史受笥。」

白話翻譯: 戴驩是宋國的太宰，夜晚支使人說：「我聽說這幾天夜裏有人坐著臥車到了李史門口。請你替我監視一下。」派出去的人回報說：「沒有看到臥車，只看到有人捧著竹器和李史說話，過了一會兒，李史收下了竹器。」

6.      挾知而問: 人君知道卻假裝不知道的去問臣下, 那麼他不知道的事, 也會顯露出來. 他舉的例子是:

韓昭侯使騎於縣，使者報，昭侯問曰：「何見也？」對曰：「無所見也。」昭侯曰：「雖然何見？」曰：「南門之外，有黃犢食苗道左者。」昭侯謂使者「毋敢洩吾所問於女」，乃下令曰：「當苗時，禁牛馬入人田中固有令，而吏不以為事，牛馬甚多入人田中，亟舉其數上之，不得，將重其罪。」於是三鄉舉而上之，昭侯曰：「未盡也。」復往審之，乃得南門之外黃犢，吏以昭侯為明察，皆悚懼其所而不敢為非。

白話翻譯: 韓昭侯派人騎馬到縣裏巡視。使者回報，昭侯問道：「見到過什麽？”使者回答說：「沒見到什麽。」昭侯說：“雖說如此，到底見到什麽呢？”使者說：「南門外有小黃牛在大路左邊吃禾苗。”昭侯對使者說：“不準泄露我問你的話。」就下命令說：「正值禾苗生長時，本來就有命令禁止牛馬進入農田裏邊，但官吏們卻不把這當回事，有很多牛馬進到農田裏邊了。立即把這個數日報上來；有漏掉的，將加重他的罪過。」於是東、西、北三面報了上來。昭侯說：「還沒有報全。」經官吏再去細查，才發現南門外的小黃牛。官吏認為昭侯明察，都惶恐小心地對待職守，再不敢為非作歹了。

7.      倒言反事: 把話說顛倒, 或從事情的反面去做, 來查出真情的辦法. 他舉的例子:

有相與訟者，子產離之而無使得通辭，倒其言以告而知之。

白話翻譯: 有對互相訴訟的人，子產把他們隔離開來，以便使他們無法互相通話，然後將他們的話反過來通知對方，結果了解到了實情。」

草山:「感覺好像在看瑯琊榜或軍師聯盟.」

無為:「哈哈! 應該是說後代的君王的帝王術應該受到韓非很大的影響, 而韓非論術的極致在使『明君無為於上, 群臣悚懼乎下.』而目的則在安君, 也就是鞏固王權. 韓非的『術』我們就談到這邊吧!」

~~未完待續~~

參考書目:

1. 《韓非》, 李甦平, 東大圖書公司

2. 《中國法家哲學》, 王讚源, 東大圖書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