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山無為

幸福學/正向心理學—第九章 關係 

訣竅 (Growing Tip Statistics)

我們不但要問”如何讓戀情維持下去”, 還要問”如何讓戀情美好下去 (thrive)”, 如David Schnarch和
John Gottman兩位心理學家在他們的研究中, 談過這些方法特徵.

1. 努力(working hard)

第一個方法是努力, 努力是世界上守得最好的秘密, 是個人於戀情成功的秘密. 成功沒有捷徑, 若
想讓一段戀情一直美好, 我們就得為之努力, 聽起來很像不言自明的常識, 但如伏爾泰(Voltaire)
說的”Common sense is not that common”. 為什麼有些人沒有這樣的常識, 因為他們對戀情有
錯誤的期待. 大多數人認為擁有一段美好的至死不渝戀情的關鍵在於尋找到真命天子(right
partner), 這確實重要, 但是錯在將重點放在尋找上面.

我們也套用一下Carol Dweck研究中的固定心態(fixed mindset)和可塑心態(malleable mindset)
的對比, 人們有一種會破壞戀情的尋找心態. 先回到之前我們講過的知識, Carol Dweck 證明了
當人們獲得遊戲測試成績後, 我們讚賞他們”你真聰明”, 這時他們就有了固定心態. 相反地, 如果
我們讚賞他們”你真努力” 他們就有了可塑心態.

這二種心態都會產生影響, 因為固定心態幫不上什麼忙, 卻讓他們對難題更容易放棄. 更易被失
敗威脅, 他們也無法享受過程, 他們更容易變成完美主義. 而可塑心態, 我會努力做的, 更能夠享
受過程.

我現在將這個理論應用到戀情, 如果我認為擁有一段至死不渝的幸福戀情最關鍵在尋找到真命
天子, 這裡的心態就相當於Dweck 說的固定心態. 假設我現在有這種尋找心態(finding mindset),
認為這是最重要的事, 此時若我們的戀情經歷一段艱難歲月, 接下來會怎麼樣呢? 我會開始思索,
“不對, 我肯定是還沒找到真命天子, 我肯定弄錯了, 找錯對象.” 這種心態常會讓情況惡化, 這就
是固定心態, 找到布萊德.彼特, 找到荷莉.貝瑞.

但現實是殘酷的, 我們不能脫離現實, 現實證明完美的戀情根本不存在. 記住Leo Buscaglia曾
說過, “完美的愛情少之又少”, 不, 不是少, 而是沒有. 若我們抱持著培養心態(cultivating mindset),
這種心態是可塑的, 它與我們的努力相關, “好的, 我們的感情碰到了困難, 但不怕, 因為我們在
努力改善, 我們在努力解決問題”, 就像那些被讚揚努力的學生, “好的, 就算我現在不能解決問題,
那又怎樣, 我在努力, 我在嘗試, 我甚至享受這過程”. 心態是可以改變的, 那就是在一段戀情中,
找到真命天子, 找到合適的人, 這當然重要, 但培養一段感情更重要.

那為什麼會有尋找心態呢? 如果培養心態更健康, 為什麼沒有培養心態? 主要原因之一在於電影,
現在的電影很精彩. 亞里士多德對小說曾對小說發表如下看法, 小說遠重要於歷史, 因為歷史只
是白描, 而小說卻將一切描述到極致. 所以說電影很美好, 它讓我們看到了可能性, 尤其是浪漫
的電影, 這裡的浪漫不是指愛情上的浪漫, 是指18, 19世紀的浪漫主義. 向我們展示事物可以有
多美好, 潛在的人性, 我們與世界的關係, 這是很美妙的事情. 但是電影有一件事沒做好, 電影聚
焦於找到真命天子, 於是這就鞏固加強了尋找心態. 因為大多數電影, 愛情故事總是這樣, 有掙扎,
有爭吵, 有意見相左, 途中挑戰不斷, 到了最後, Smith 夫婦走到了一塊, 從此幸福生活. 布幕落下,
他們走向夕陽.

你們知道這畫面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在於, 愛情才剛要開始, 電影就結束了. 布幕落下後, 才要
開始真正的努力. 在剛開始時, 要戀情順利是很容易的, 在一開始的一二年, 但當肉體上, 生理本
能淡去, 當我們開始意識到我們的伴侶並不完美時會怎樣? 會怎樣, 這就是愛情開始的時候了,
這也是真愛得以培養並形成之際. 我並不是貶損尋找, 真命天子當然重要, 通常得到王子前須
親吻無數隻青蛙. 但是對於一份美好而持久的戀情, 培養更重要, 這才是努力開始的地方. 在日
落之後, 困難與險阻浮現, 與尋找心態緊緊相連的是真命天子只有一個這樣的觀念. 我所需要
做的就是窮盡一生找到那個真命天子, 就像是莎翁悲劇的現代版, 不論需要什麼, 我都願意做,
只要能找到真命天子, 即便我在波士頓, 他們在西雅圖.

我不信這套, 不現實, 這不是信念的問題, 有些人覺得找到了真命天子, 他們確實找到了, 卻因
為不幸的原因, 或是為了正確的原因沒能繼續下去, 他們之後反而找到了更多的愛情. 這世界
上有60億人口, 真命天子絕非僅一人, 那是什麼讓這種戀情獨特的呢? 不是找到真命天子, 而
是與你選擇的戀人培養戀情, 透過共同的努力, 共同在一起. 共同度過, 彼此奉獻. 這是創造一
段獨特戀情的方式, 讓二個”我”變成一個”我們”. 再度重申, 這不能在一夜間完成, 甚至不能在
一二年裡完成, 需要時間. 事實上感情沒有完成一說, 這是一個過程, 它無關戀情的成功, 而是
戀情的延續. 戀情的培養不僅靠交換戒指, 或是結婚誓言, 而更要靠共同參與, 這為什麼很重
要?

我們講一下心理學其它領域的研究.  Muzafer Sherif 在1950年代的偉大研究之一, 在Muzafer
Sherif之前, 人們有這樣一個假說, 當要解決人際衝突, 人們認為讓衝突雙方聚在一起就行了.
這個主流假說被稱為”接觸假說”, 讓衝突雙方接觸, 無論是族群衝突, 還是個人間衝突, 讓他們
聚在一起, 衝突就能解決, 這個理論主要由Gordon Allport 提出.

在1930年代我們的心理系Muzafer Sherif 出現後指出這不行, 事實上僅讓衝突雙方聚首, 讓衝
突雙方接觸, 通常反而會激化矛盾, 而不是解決矛盾, 僅接觸是不夠的. 解決衝突的要點之一,
在於確立一個超然目標(super ordinate goal), 共同努力. 情侶間需要共同的有意義的目標, 再
說一遍, 可以是一起要一個孩子, 共同撫養, 或是共同參與競選, 或在工作上給對方幫助, 但要
共同為之.

John Gottman說過”最穩固的婚姻裡, 丈夫與妻子彼此深度融合, 他們不只是一起生活, 他們
還支持彼此的願望與抱負, 為他們的生活融入共同的目標.”


“In the strongest marriages, husband and wife share a deep sense of meaning.  They don’t
just ‘get along’—they also support each other’s hopes and aspirations and build a sense of
purpose into their lives together.”

要有共同做的事, 換言之, 我們需要的是主動的愛情. 我第一次理解主動愛情的意義, 我的朋友
Shahar 是很誠實正直及深度自省的人, 他說他第一個兒子Noam出生的時候, 他的母親跟妻子帶
Noam 回家時, 他並沒有感到深愛他兒子, 但後來幫他換尿步, 餵奶, 幫他洗澡, 帶他散步後, 開始
感到父親對兒子的愛, 我們可以等著讓這種感覺自然發生, 也可以主動參與其中, 表達我們的愛.

還記得自我知覺理論嗎? 他們總是以自己的行為為基礎, 形成自我的理論與信條, 我們過去曾講
過的例子, 如果我自己想像會去約會某人, 即使他們說不, 我也感到了自信, 無論對方答不答應,
我的自尊都會上升. 若我想像自己能去演戲, 我會感到自己是有勇氣的, 如果我自己照顧自己, 我
會感到自己是自尊自愛, 關心自己或關心他人的人. 這對孩子也是一樣, 若我想像自己能夠照顧
孩子, 根據自我知覺理論, 我會得出”我一定很愛那個孩子”的結論, 這愛會隨著時間而加深. 無論
是對孩子還是對伴侶, 愛情一開始也許是自發感受到的, 也許是一見鍾情. 儘管如此, 若我們不主
動維持愛情, 長此以往, 由於自我知覺理論, 那份最初的激情會淡去. 因為我們沒有在戀情中有所
投入, 自我知覺理論會告訴我們, “這戀情對我一定不怎麼重要”. 愛情慢慢淡去, 更不用提激情被
時間沖刷掉的心理原因了. 如果沒有主動愛情, 則戀情無以為繼.

我們怎樣維持愛情? 保持主動? 戀情例行公事(ritual), 我們談過我和我妻子的老規矩, 至少每周二
次與全家共進晚餐. 因為現代社會如果沒有這些例行公事, 用Steven Cove的話說是重要卻非緊急,
重要非緊急容易被冷落. 如果不管遇到什麼事都堅持規矩, 感情就得以維持.

2. 被瞭解而不是被認可 (Being Known Rather than Validated)

第二種維持愛情的途徑是做出改變, 從想要被認可到想要被瞭解. 這個建議來自David Schnarch
出自他的書<<充滿激情的婚姻>>(Passionate Marriage). 就是這個簡單的建議, 真正地改變了
我與人們的關係, 包括我與妻子的戀情, 我與朋友的友情, 與家人的親情, 甚至師生情. 什麼叫被瞭
解而不是被認可呢? 首先David Schnarch和其它心理學家表明了, 如果我們想在蜜月期後, 在一見
鍾情後, 仍然維持著激情, 我們就得形成深層次的親密關係. 那些接受我們研究調查的情侶, 他們
已經共同生活了幾十年, 卻依然有充滿熱情的戀情, 很不幸的, 這樣的伴侶少之又少, 但確實存在.
他們一生都在培養, 而非花一生去尋找親密關係. 他們知道怎麼培養親密關係, 透過逐漸瞭解對方,
透過瞭解自己一樣瞭解對方. 這意味著, 我們若決心讓對方瞭解自己, 我們就必須打開心扉, 這意
味著我們必須彼此分享, 不只是那些在首次約會分享的精彩美妙的事, 還包括一些我們不怎麼自
豪的事, 也許是我們的缺點, 也許是我們羞於提及的, 讓我們覺得不舒服, 不為人知的事.

但這需要時間, 這也是要回到David Schnarch關於脂肪團(Cellulite)與性能力(Sexual potential)的
言論上. 這通常發生在10, 20, 30年後, 這也是為什麼到了5,60歲會比18,20,30歲時更好的性愛.
為什麼? 因為有了更深層的親密聯繫. 若我們理解了充滿熱情關係的本質, 這段關係就有很多東西
值得我們期待, 這不能僅靠”我找到夢中情人, 我們會幸福一生”. 這意味著一段健康的戀情需要我
們表達自己而非長期抑制自己, 這就是被瞭解與被認可的區別. 被瞭解是要表達自己, 被認可則是
要取悅別人. 這樣是有缺點的, 敞開心扉表達自己風險更高, 但是要知道當我們表達自己時, 我們
更可能收獲一段美好的戀情. 然而若我們一昧地抑制自己, 則失敗是一定的. 原因如下:

當我們逐漸敞開心扉, 也許短時間沒有效果,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 人們會被我們吸引, 特別是我的
伴侶會逐漸更喜歡我, 因為我們有了更深層的親密關係. 即使他們對於剛瞭解關於我們的事不是
很喜歡或讚賞, 但久而久之, 真誠的人會吸引到其他人. 而且這種方法也適用於人際關係領域, 它
適用於友情, 適用於提高領導能力. 像Peter Drucker闡述的那樣, 最偉大的領導不是最有魅力, 最
迷人的那些人, 而是極其誠實正直的人. 這樣的領導他的屬下會永久追隨他. 不論是團體關係或
私人關係, 只要我們更坦誠, 我們就更可能被容納接受.

第二件應該隨時謹記的是, 如果我給人留下一個很好的印象, 他們是喜歡我還是我營造的那個形
象? 他們喜歡的不是真正的我, 是假象, 換言之, 我失敗了. 而且這種假象也維持不了太久. 所以
說坦誠相待更可能持久. 而當我們的目標是給人留下一個好印象時, 這種情形持久的可能性為零.
這並不是要你在第一次約會就放棄嘗試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 我是說我還沒見過誰沒嘗試過, 甚
至到第十次約會給對方留下深刻印象這是可以的. 然而共同生活最重要的動因是什麼? 就像我
們前面說的, 敞開心扉, 我們還需要積極努力去瞭解我們的伴侶. 瞭解他們愛喝什麼紅酒, 愛什麼
花, 什麼地方喜歡被觸摸, 什麼時候喜歡獨處, 這不會在一年內完成, 我們要用一生的時間去瞭解
對方, 營造一生的美好戀情.

我的祖父祖母是我在戀情上的榜樣, 他們在一起五十年後還在繼續瞭解對方, 他們的感情很好,
他們的感情還沒圓滿, 而是正在圓滿.

David Schnarch說過”親密(Intimacy)就是讓你自己被真正的瞭解, 即使是你或你伴侶不喜歡的,
也要被瞭解, 但這並不代表坦露的都是缺點, 有時也會是一直都沒發現的優點, 大部份的方法,
都專注於讓你的伴侶在你坦露時, 認同和接受你. 但你不能寄望於此, 如果你心存這樣的意圖,
那麼你坦露心聲時必然有所顧忌, 因為你只會說那些讓你伴侶認可的話. 打破僵局需要親密關
係, 這基於認可你自己.”

“Intimacy is about letting yourself really be known, including parts that you or your partner
don't like.  But it's not just about letting "warts" be known.  It often involves showing strengths
you've been hiding, too.  Most approaches focus on getting your partner's validation and
acceptance when you disclose.  But you can't count on this, and if you try, it inherently limits
self-disclosure because you won't say things your partner won't validate.  Resolving gridlock
requires intimacy based on validating yourself.

大多數的婚姻諮詢師和性治療師認為一段戀情最重要的是伴侶間彼此認可, 這很重要, 然而這不
是健康戀情的基礎, 被瞭解才是健康戀情的基礎.

3. 容許衝突(Allowing for Conflict)

第三點是要允許戀情中出現衝突, 關於健康戀情的一個誤解是健康戀情沒有衝突, 沒有爭吵.
John Gottman曾對此做過很多研究, 也得出的結論之一是不存在所謂唯一的標準戀情, 但他發現
有個共同之處, 那就是在所有的戀情中, 無論是激烈的, 還是非常平和安寧的, 或者兩者兼具的戀
情都有爭執, 而且平均來看, 每5次積極互動就有一次爭執. 當他研究了成百上千的和睦夫妻後,
差不多這是積極互動與爭執衝突的平均比率. 這也啟發了我, 因為過去只要Tammy 和我發生爭吵,
我們也會爭吵, 我就會說”這是怎麼了?”, 而不是說”這很正常, 不用擔心, 看看該怎麼解決這衝突,
從中學到什麼, 怎麼改進?”, 這並不是我喜歡衝突, 衝突不好, 有時很傷感情, 但同時要理解到這是
正常的, 就像我們允許自己有個人的不足之處一樣, 這是很重要的. 那些實現5:1比率的人們, 基本
上都有一段美好的戀情. 那些低於此比率的, 例如100:1的, 這樣的感情不能長久地美好下去, 那些
衝突多於積極互動的伴侶也維持不下去. 衝突的重要性在於它使我們免疫, 先來看自然或生理上
的免疫, 若把一個出生的嬰兒放入消過毒的儲氧箱而不把他抱出來, 這個孩子會怎樣呢? 比如說
二, 三年或十年後 , 孩子長大了離開潔淨的環境, 回到真實的世界, 他會怎樣呢? 他很有可能會生
病, 且可能是重病. 同樣的道理, 如果戀情沒有衝突, 久而久之, 戀情也無法得到鞏固加強. 所以衝
突使我們免疫, 這很重要.

~~未完待續~~